雪越下越大，寒意钻进我脖颈，四肢百骸都彻骨发凉。

我艰涩敛了眸：“回宫吧。”

陆明皓婚事准备得如火如荼，无比盛大。

这几日，宫中热议的都是陆相的婚事。

一日，我听闻陆明皓将相府门庭的灯，换成了西域进贡的价值千金琉璃盏。

也听闻娘因打碎了一个杯盏，爹爹为平息陆相怒火，竟当众打了她三巴掌。

小春感叹：“陆相最是沉稳隐忍，为了这雪芙小姐，可当真是用心呢。竟也不怕遭受非议了。”

而这一日，我体内寒毒剧烈发作。

甚至喘息不能，每呼吸一次，牵动全身，疼痛难忍。

二日。

听闻陆明皓，为她备下铺满鲜花的喜轿，请来西域的歌姬献舞，甚至还请来民间巨匠赵三爷为他们作画。

而这些，都是陆明皓曾答应过我的。

他打下聘燕，说要上门求娶那日。

我就昂着头和他说：“陆明皓，娶我可没那么容易。”

“我要西域的歌姬献舞，南阳的花椒酒，要铺满鲜花的喜轿，还要赵三爷为我们作画。”

他笑着答应了：“这有何难？”

而如今，他真的办到了。

却是为了另一人。

这一日，我疼痛寒症加剧，甚至连连呕血，是穿肠烂肚的痛。

三日，陛下召见。

我强撑着梳了妆，鲜红的口脂堪堪遮掩我惨白的脸色。

陛下高坐龙位。

“钰太妃，朕念你侍奉先帝有功，特赐你一个恩典，你提任何要求朕都可以答应，你想清再答。”

任何要求四字，他隐隐加重了语气。

我盈盈跪伏，叩首到底：“陛下，能侍奉先帝，是我之幸。我了无遗憾，只愿死后，自贺家族谱除名。”

站在陛下身侧的陆明皓，眸底一片晦暗，看不清情绪。

陛下看了看陆明皓，又看了看我。

“朕听闻太妃年轻与陆相情深意笃，当年若非遵先皇旨意进宫冲喜，如今二人也该是儿女绕膝。”

我呼吸微滞，想说什么。

却被陛下扬手阻住：“如今陆相上书废除殉葬制，朕也有意推行新政，更愿成全你们二人。”

“只是太妃改嫁臣子，恐惹人非议。太妃可愿改名换姓，以姬妾身份陪侍陆相左右？”

我身形微倾，婉拒了他的好意：“本宫不愿。”

我坚决的语气让陛下愕然一瞬。

最终他冲我拂了拂手：“罢了，权当朕多言。你刚才所求恩典，朕允了。”

我离开后不久，在转角回廊处，又见到了陆明皓。

他一身绯红官服，眉上沾了雪，清冷又疏离。

侧身从他身边经过时，他森然开了口。

“贺芊钰，你就宁愿死也不愿做我的姬妾？”

我忽然就想起十八岁的他，看到我曾因话本子里，男主误会女主，最终错过不得圆满而落泪时。

他便是这般指责男主的。

他说：“这赵郎怎能因爱生恨，羞辱这周小姐？周小姐是有苦衷的，他话也不说分明，便肆无忌惮伤害周小姐，活该悔恨终生。”

他还说：“阿钰，若我们真有那一天，哪怕你将我伤得遍体鳞伤，我对你也会痴心不改。”

我愣了愣，问他：“若我改嫁了他人呢？”
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很认真地看着我说：“那我就等你。”

“五年，十年，二十年，哪怕一辈子我都等。我陆明皓只会有阿钰一妻。”

而今我敛回思绪，喉间蓦地涌上悲凉。

“陆明皓，嫁给你。然后呢？任你羞辱吗？”

“若是那样……我还不如去死。”

行此一程，已经足够了，我与他，今生也只能到此了。

我径自朝前走去，不再对他有任何留恋。

埋头走了很远很远，远到他看见的回廊拐角，我再撑不住，扶着墙缓缓滑坐在地。

喉间腥甜翻涌，鲜血顺着我唇角溢出。

红色落到洁白的雪面，一点点蔓延，恰似一朵寒梅绽开来。

小说《陆明皓贺芊钰》 第6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