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没有回头。
以谢檀的性子,他绝不会轻易放手。
他会追来,会狡辩。
会搬出那些曾经哄骗过我的甜言蜜语。
试图将这一切歪曲成我的错。
我想起当年在眉州李子树下,他握着我许下一生为一人时。
父亲冷眼旁观。
「谢家郎君心思活络,你性子太倔,日后怕是要吃苦。」
我不信。
我信他眼里的光,信他指天誓日的诚恳。
信他在秋猎时为我挡下射偏的箭矢。
血染白衣,仍笑着说值得。
我想起生产那日,疼得神志模糊时。
他冲进病房,哽咽地拉住我的手说。
「阿荷,我们再也不生了。」
可原来,他不要的不是孩子,而是被生育摧残过的我。
他要的永远是完美无瑕的幻影。
而不是会老、会皱、会狼狈的真实。
风卷着残叶拍在车帘上,我闭了闭眼。
想回忆他爱我的样子。
却只想起昨夜他摸到我小腹前的纹路,落荒而逃的样子。
马车刚在府门前停稳,他已策马追至。
几乎是跌撞着冲到我面前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。
「阿荷!」他气息未定,眼底翻涌着惊慌。
「你听我说!不是你想的那样!」
我试图抽手,他却握得更紧。
「孟莲,她不过是个影子,一个赝品!
「我看着她,心里想的全是你从前的样子…」
他急切地描摹,仿佛在陈述什么感天动地的深情。
「我让她穿你的衣裳,唱你唱过的曲。我只是…只是太想念过去的你了!」
「你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,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孩子引走了…」
「我只是想找个慰藉,透过她,看看从前的你,这有什么错?」
他的逻辑自洽得可怕,眼神痛苦又深情。
「我心里装的从来只有你!」
「若非爱你至深,满京城多少鲜妍娇嫩的女子,我何必独独找一个像你的?」
手腕被他攥得生疼。
我抬起眼,静静看着他急切的面容。
看他如何用深情款款的语调,吐出这世上最剜心的刀子。
我轻轻笑了一声。
「谢檀,你的意思是,你找了另一个女人,穿着我的旧衣,学着我的姿态,躺在你的身下承欢——」
「然后,你告诉她,你透过她在看我?」
他嘴唇翕动,想辩解什么。
我却不容他插嘴,继续道。
「你不是怀念我。谢檀,你只是厌倦了。」
「厌倦了生产后不再完美的躯体,厌倦了柴米油盐的琐碎,厌倦了需要你耐心呵护,会疲惫、会有情绪的真实的我。」
「所以你需要一个永远停留在最美好时候的赝品,来满足你那可笑的怀念。」
这一次,用了全力,猛地抽回手。
「别再用深情的幌子来掩盖你的卑劣。」
我退后一步,拉开距离。
「你的爱,廉价得只配得上赝品。」
「我嫌脏。」
说完,我不再看他脸上是震惊还是羞愤,转身径直走向内院。